2022年和2018年的两届世界杯中，克罗地亚一路过关斩将杀进四强，分别获得了亚军和季军的好成绩。
优异的表现让克罗地亚这个地处巴尔干半岛，面积相当于半个浙江省大小的国家走到了世人面前。
▲克罗地亚地理位置
然而，克罗地亚的足球事业发展成功的背后并非没有隐忧，尤其是该国人口负增长情况较为严重。
人口负增长不仅严重影响克罗地亚足球的选材，更对克罗地亚社会经济发展造成阻碍。
▲2022卡塔尔世界杯获得季军的克罗地亚
1991年，克罗地亚刚脱离南斯拉夫时，全国总人口478万，在南斯拉夫六个成员国中排名第二。
然而，克罗地亚独立后因低生育率、战争和人口外流的影响，人口呈现下降趋势。
2013年，克罗地亚加入欧盟之后，人口流失速度更呈现加快趋势。许多克罗地亚人前往邻近的意大利、奥地利、德国去打工。
▲1990年-2020年中东欧国家的人口增长变化，克罗地亚的负增长显著
2021年，克罗地亚人口普查数据显示，该国2021年总人口仅有389.9万，相比于2011年下降了近10%，相比于1991年独立时期减少了近20%。
克罗地亚是欧盟成员国里人口负增长最严重的国家之一。
▲克罗地亚人口普查数据，2011年-2021年下降更加严重
那么，为什么克罗地亚的人口问题那么突出呢？
一、克罗地亚人口逐步增长
克罗地亚所在的巴尔干半岛大约有10个国家，除了希腊、罗马尼亚和阿尔巴尼亚之外，其余7个国家的主体民族都是南斯拉夫人。
克罗地亚人是南斯拉夫人的一支。
▲巴尔干半岛各大民族的分布
大约公元4世纪，斯拉夫人南下至巴尔干半岛地区，形成南斯拉夫人。
南斯拉夫的部落中，塞尔维亚人是实力最强的民族，克罗地亚人是仅次于塞尔维亚人的南斯拉夫人。
▲斯拉夫人的分布，克罗地亚属于南斯拉夫人
公元11世纪时期，基督教分离成天主教和东正教两支。
▲巴尔干半岛是各大宗教交锋之地
地理位置靠北的克罗地亚人受神圣罗马帝国的影响，皈依天主教，使用拉丁字母。
地理位置靠东的塞尔维亚受到东罗马帝国的影响，信仰东正教，使用西里尔字母。
▲塞尔维亚人和克罗地亚人选择了不同的宗教
塞尔维亚人、克罗地亚人因为宗教、文字的差异，逐渐走向了分离。
南斯拉夫民族中，人口最多塞尔维亚历史上曾经建立强大的国家。克罗地亚则长期受到匈牙利王国以及神圣罗马帝国（哈布斯堡王朝）的控制。
▲塞尔维亚曾建立强大国家，克罗地亚曾被匈牙利（后被哈布斯堡王朝）统治
1453年，奥斯曼帝国灭亡东罗马帝国之后一路北上，将塞尔维亚在内的多个巴尔干国家灭亡。
奥斯曼帝国的矛头直指哈布斯堡王朝。克罗地亚地区成为了哈布斯堡王朝和奥斯曼帝国交战的前沿。
▲奥斯曼帝国占领塞尔维亚
奥斯曼帝国的入侵带来了巴尔干人口流动。克罗地亚南部因为在战争的前沿，部分克罗地亚人选择北上逃亡至奥地利或克罗地亚西部。
为填补克罗地亚人外逃的空缺，巩固南部边界的安全，哈布斯堡王朝鼓励部分逃亡的塞尔维亚人在克罗地亚边境地区定居。这形成了日后克罗地亚境内塞族聚居区。
▲塞尔维亚人逃往北方，包括今天克罗地亚境内
16世纪时期，南斯拉夫人除了黑山人尚保持独立之外，其余全部沦为异族统治。
信奉东正教的塞尔维亚，被异教的奥斯曼帝国（伊斯兰教）统治。
克罗地亚和宗主国哈布斯堡王朝均为天主教。克罗地亚人受压迫程度略轻于塞尔维亚人。
▲1683年的奥斯曼帝国地图（绿色），黑山依旧保持独立
中世纪时期，因为医学技术相对落后，孕产妇以及婴儿死亡率较高，欧洲各国普遍人口增长相对较慢。
18世纪末，起源于工业革命席卷欧洲，带来的医学进步极大降低了孕产妇以及婴儿的死亡率，欧洲各个民族人口增长幅度较快。
18世纪末的法国大革命促成了自由、平等、民族独立的观念传播。克罗地亚地区引入了法国法律，诸如取消了贵族特权、纳税平等、促进教育。这段期间里，克罗地亚经济繁荣。
法国大革命后，克罗地亚依然臣服于奥地利哈布斯堡王朝。但法国大革命带来的先进理念使得奥地利废除农奴制。克罗地亚地区成为帝国农业区。克罗地亚人口进入了高速增长阶段。
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人口普查运用了统计学。1850年。奥地利出于方便征兵的需要，在全国进行人口普查。
▲奥地利境内的各民族分布
当时，奥地利全国人口有4000多万，其中，克罗地亚人有210万。
19世纪70年代，塞尔维亚在俄土战争后脱离奥斯曼独立，成为了独立的国家。
塞尔维亚的独立鼓舞了同样被异族（奥地利）统治的克罗地亚人。同为南斯拉夫人、军事实力强大的塞尔维亚人，被克罗地亚人视为的救命稻草。
一战后，奥匈帝国哈布斯堡王朝崩溃。哈布斯堡王朝对于克罗地亚近五百年的奴役结束。
克罗地亚人、斯洛文尼亚人等少数民族独立，和塞尔维亚组成了塞尔维亚-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联合王国（南斯拉夫联合王国）。
▲一战后的南斯拉夫王国地图
在王国内部，塞族人口占据60%的绝对优势，克罗地亚人仅占23%。
南斯拉夫王国的国王由塞尔维亚国王担任，实行“大塞尔维亚主义”。
1921年时，南斯拉夫王国通过《维多夫丹宪法》，实施中央集权体制，取消克族自治权，这遭到了克族和斯洛文尼亚人的反对。
▲克罗地亚农工党，反对大塞尔维亚主义，被镇压
虽然克罗地亚人反对大塞尔维亚主义，但因为实力较弱，克族的反抗都被塞族军队镇压。
整体上，王国在战后相对稳定，人口进入增长阶段。1931年，克罗地亚境内人口有378万，塞尔维亚人口572万，超过了一战前的人口。
二战时期，南斯拉夫陷入战争的泥潭。德国、意大利法西斯为了分裂南斯拉夫，扶持克罗地亚人建立乌斯塔沙政权，对抗塞尔维亚人。
▲乌斯塔沙政权迫害塞尔维亚人，导致塞克民族关系恶化
塞尔维亚人组成志愿军，对抗乌斯塔沙（克罗地亚法西斯政权）。
二战时期，克罗地亚和塞尔维亚的战争造成了南斯拉夫人口的减少，尤其是克罗地亚人口减少到20世纪30年代的水平，人口377万。塞族是例外，相比于1931年（638万），塞族人口增至652万。
战争中，南斯拉夫在铁托的带领下，消灭了乌斯塔沙、切特尼克等分离势力，建立了社会主义政权。
战后，铁托建立了联邦共和国，共和国内部除了塞尔维亚、克罗地亚和斯洛文尼亚之外，黑山、马其顿和波黑得到了“升格”，成为加盟共和国。南斯拉夫联邦共有6个成员国。
▲南斯拉夫6个成员国
克罗地亚经济发展相对富庶，人口在战后进入相对高速发展的阶段。从20世纪50-70年代，克罗地亚人口率先进入高速阶段，连续两个20年的人口统计，克罗地亚人的人口增速都达到5%以上。
随着克罗地亚的逐渐富裕，到20世纪60年代，克罗地亚妇女的平均生育人数在1966年达到2.1（世代更替人数的临界值，1.5为国际警戒值）。
此后，克罗地亚人口增长率逐渐走低。整体上，从二战后到20世纪80年代，克罗地亚人口持续增长，到1981年，克罗地亚人口410万，塞尔维亚人口达到650万。
二、战争带来的影响
铁托时期的南斯拉夫是东南欧数一数二的富国，还建立起强大的海军。然而，南斯拉夫的民族问题始终没有得到解决，尤其是克罗地亚人和塞尔维亚人的矛盾。
▲南斯拉夫民族矛盾，使得球队能难取得好成绩。1990世界杯，南斯拉夫点球不敌阿根廷
1980年，铁托去世后，奉行“大塞尔维亚主义”的米洛舍维奇掌握了南斯拉夫的权利。克罗地亚和南斯拉夫中央的矛盾进一步加深。
▲南斯拉夫交错复杂的民族
20世纪80年代末，受东欧剧变的影响，南斯拉夫出现了民族分离运动。与塞尔维亚人关系最差的克罗地亚成为了分离的起点。
▲萨格勒布迪纳摩vs贝尔格莱德红星（南斯拉夫德比），博班飞踹警察
1991年苏联解体后，南斯拉夫也成为了动荡的中心。1991年6月，克罗地亚宣布进行独立公投的方式宣布独立。独立之初，克罗地亚总人口有478万。
▲南斯拉夫独立公投愿意独立的比例
南斯拉夫总理宣布克罗地亚独立公投并不合法，并派出部队占领了克罗地亚。克罗地亚和南斯拉夫人民军队爆发了独立战争。
因为克罗地亚与塞尔维亚有边境接壤，仅仅过了1个月，克罗地亚境内三分之一的土地被南斯拉夫人民军队占领。
此后，克罗地亚和南斯拉夫军队发生了长达半年的战争，战争总共造成了大约1万人死亡。
▲克罗地亚独立战争第一阶段
此次战役中，欧美等西方国家因为意识形态，支持克罗地亚独立运动，以达到肢解南斯拉夫的目的。
1992年1月，在西方国家的压力下，南斯拉夫军队撤出克罗地亚境内。
但克罗地亚境内大约有40多万名塞族。塞族坚决反对克罗地亚独立。早在克罗地亚宣布独立之时，克罗地亚的塞族建立了自治区，对抗克罗地亚。
▲克罗地亚境内塞族聚居区
在南斯拉夫背后支持下，克罗地亚的塞族成立了塞尔维亚克拉伊纳共和国，脱离克罗地亚独立。克罗地亚刚独立也面临着领土丢失的风险。
▲克罗地亚境内的克拉伊纳塞族共和国
克罗地亚独立战争进行了长达3年。直到1995年通过风暴战争，克罗地亚肃清了境内的塞族分离势力。
此后，克罗地亚将克洛伊纳共和国境内大约25万塞尔维亚人驱逐出克罗地亚。
▲2022世界杯，克罗地亚4-1加拿大。克罗地亚横幅讽刺驱逐境内塞尔维亚人（加拿大门将是塞族）
战争给克罗地亚的民族结构和人口数量带来了极大的影响。大约25万塞尔维亚人的离开，使第二大民族塞尔维亚人的数量下降，克罗地亚人口比重提升到90.4%，塞尔维亚人从过去的10%下降至4%。
4年的战争带来的人口伤亡，外加塞族被驱逐的影响，1995年，克罗地亚人口下降至440万，比独立之初少了近40万。克罗地亚人口下降了10%。
三、人口持续流失
1995年，克罗地亚独立战争结束后，却面临着战后重建的问题。直到2003年，克罗地亚的经济才恢复到1990年时期的水平。
▲克罗地亚1990年-2017年经济走势图。1991年动荡到1994年，克罗地亚经济持续下降。1995年逐渐恢复
克罗地亚是南斯拉夫地区较早进入低生育率的国家。妇女权利思想在这里扎根，使得越来越多的克罗地亚育龄妇女不愿意生育更多的孩子。
1966年，克罗地亚妇女生育子女数为2.1（人口世代更替值），到21世纪初，克罗地亚妇女平均生育子女数量下降至趋近于1（小于1.5为低生育陷阱），克罗地亚进入了低生育阶段。
克罗地亚独立战争带来的一些克罗地亚人外逃，进一步加剧了克罗地亚人口的情况。
▲克罗地亚球星拉基蒂奇，因为躲避战乱生后在瑞士
2003年，克罗地亚的总人口一直维持在440万人口的水平，始终未能恢复到刚独立时期的人口。
▲克罗地亚人口长期负增长
战后的克罗地亚通过对于文明古迹的修复，发展达尔马提亚海岸线的旅游业、服务业发展本国经济。
依靠旅游业经济也给国家经济发展带来了隐忧——经济发展结构相对单一，年轻人就业问题依然严峻。
▲克罗地亚的旅游资源
为了获得优越的生活，不少克罗地亚人外出前往德国、法国、意大利、奥地利等经济相对发达的国家打工。
很多克罗地亚的足球运动员，在克罗地亚出名之后，往往前往西欧五大联赛踢球，甚至安家。例如克罗地亚头号球星莫德里奇，已经在西班牙马德里安家。
▲克罗地亚球星莫德里奇，生后在西班牙
2013年之前，克罗地亚没有加入欧盟，本国国民出国打工条件相对苛刻。从2003年至2011年，克罗地亚人口处于低负增长的阶段。
2011年，克罗地亚全国人口428万，相比于2003年的440万，下降幅度3%。
2013年，欧盟通过了克罗地亚的申请。克罗地亚成为了欧盟第28个成员国。这就意味着克罗地亚人自由出入其它欧洲国家变得更加容易。
▲克罗地亚加入欧盟
欧盟所有国家中，克罗地亚经济发展水平相对较低。2021年，克罗地亚人均GDP为1.68万美元，在欧盟排名倒数第三（仅高于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且克罗地亚经济依然面临着结构单一，经济增长乏力，年轻人就业难的问题。
加入欧盟，意味着克罗地亚与欧盟各国的边境完全打开。这为克罗地亚人外出打工提供了便利条件。
意大利是与克罗地亚毗邻的欧盟第三大经济体。历史上，克罗地亚主要受匈牙利、奥地利（奥匈帝国）控制。受德意志文化影响较深。
因此，有不少克罗地亚人外出打工的方向是毗邻的意大利或者是经济相对发达、历史文化渊源较近的的奥地利和德国。
▲萨格勒布机场的外出人群
克罗地亚国家新闻通讯社Hina发布的2021年克罗地亚人口普查数据显示该国总人口为390万，过去十年下降了40万，降幅接近10%。
而且，克罗地亚的各个大城市人口也出现了负增长。首都萨格勒布人口下降2.5%，成为了克罗地亚人口增长率最高的城市。
▲萨格勒布，克罗地亚首都，成为最低增长率的城市
人口低迷的情况不仅困扰了克罗地亚一国，也困扰了诸多2004年之后加入欧盟的中东欧国家。
例如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罗马尼亚、保加利亚等中东欧国家也面临着类似的困扰——人口外流。
克罗地亚受战争影响较深，人口流失对其的影响更为显著。为了缓解这一问题，中东欧国家出台了多项鼓励生育、鼓励居住在西欧的其侨民回国创业的措施。
▲2018年欧洲国家人口增长率地图，中东欧的负增长明显
相比于德国、法国、意大利等工业化国家，这些东欧国家工业化程度较低，投资环境较差。因此，中东欧多国出台的鼓励生育和侨民回国创业的措施短期内很难收到效果。
手机版
